在わヘバわ大陸的東方，有一座總是白霧纏繞的森林，被人稱為「妖魔之森」，因為在那座森林中，棲息著一群魔物……
月下的約定
Present by Arslan
「森林在騷動著……又有誰闖進來了嗎？」
隱藏在夜色保護下的身影，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主人，讓我去教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吧！」
一個聽起來像是年輕男子的聲音響起，但在暗夜之中隱約可見出聲者的身影，卻像是某種不知名的獸類。
「……不用了，外井。」
方才的聲音響起，充滿威嚴的低沉嗓音：
「我沒有感覺到敵意的波動，森林也沒傳達給我警告的訊息，這次大概不是那些想要狩獵"魔物"的勇者或是魔法師吧！」
「可是……」
注視著眼前佇立在夜空下的主人，外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你還是擔心的話，那我過去看看好了……我也有些在意，普通人是無法通過我和那個人設下的結界進入森林裡的。」
「這怎麼可以呢！太危險了！」
夜空中的烏雲在此刻逐漸散去，月光透過濃霧照耀著妖魔之森的大地，也照出了原本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兩個身影，一個是模樣很接近獅子，但背上長了一對羽翼的不知名野獸，帶著擔憂及不贊同的眼神注視著自己的主人，一個從外表打扮看來像是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
「別擔心我的安全。」
低沉的聲音揚起，如黃金般璀璨的長髮在月光沐浴之下閃耀著不可思議的光輝，絕美的容顏漾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注視著僕人的金色雙眸中帶著哀傷。
「畢竟我是人類口中最強的魔物……」
這樣說著的少年右手一揮，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外井的面前，只留下了一句話殘留在忠實的外井耳中，迴盪著……
「這個森林裡的妖魔之王。」
「妖魔嗎？確實從"那時候"起，殘留的人就變成了魔物，連我自身也……」
看著主人消失的方向，外井喃喃自語道：
「但被人這樣稱呼還是很難過吧，яユ公主……」
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只要是活著的人，
就絕對無法逃離的詛咒……
隱藏在樹上觀察著眼前闖入結界內的不速之客，金髮的妖魔之王臉上有著藏不住的訝異。
「小孩子？」
他不敢相信地低語。
怎麼可能？
自己和結奈佈下的強大結界不要說普通人，就連勇者或魔術士，沒有一定水準之上的能力還無法發現的，但現在卻……
注視著眼前像是迷路一般而在同一處不停打轉的小男孩，яユ的臉上帶著迷惑，他怎麼看都像是普通的小孩……
扣除掉他短時間內第四次在自己面前跌倒的迷糊不算的話。
微微皺起眉頭，яユ低聲唸了一小段咒語，在確認佈下的結界沒有出任何差錯之後，他的眉皺得更深了。
他究竟是怎麼進來的，難不成結界無法阻擋他嗎？
不可能。
雖然那是不帶任何殺傷力，以迷惑人為主要目的的結界，但要發現，甚至闖過結界都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普通人是不可能闖入這裡的，所以，自己才會選擇佈下這種結界，
為了保護那些普通人，也為了守護這裡的每個"人"……
那麼，眼前的小孩不是普通人囉！雖然感覺不到他的身上有任何力量，但那是可以隱藏的！
這樣想著的яユ，心中警戒意大盛，可是……
對方怎麼看都和危險人物扯不上關係，在小男孩第五次跌倒在草地上時，яユ如此想著，反而要擔心他會不會出事，在森林之中有很多不容易察覺的危險，特別是今晚的森林，滿月之夜是魔力最強的時刻，也是大家最容易受詛咒所影響，失去理智的時候。
不能放著眼前的男孩不管，這樣想著的яユ下了一個決定。
設下能夠迷惑人心的結界，為了阻止你們的入侵。
設下妖魔走不出去的結界，為了阻止因詛咒而瘋狂的我們。
「晚安……你在這裡作什麼呢？」
對跌倒在地後不像方才一樣立刻爬起來，而是翻過身來望著星空發楞著的小男孩，出現在他眼前的яユ如此說著。
自己有多久沒有像這樣跟普通人說話了呢？
不要緊張呵！яユ。
他祇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不會察覺的……
自己身上即使隱藏，依然無法消除的魔性……
下意識地緊握住自己的手，看著只是動也不動，睜著一雙明亮黑眸仰望著自己的小男孩，яユ一瞬間彷彿有被那雙比夜空更漆黑的雙眸抓住的感覺。
這個孩子的眼睛！
原來如此……
難怪他可以來到這裡，天生的力量嗎？
可以看透一切虛假的雙眸……
那麼，他一定也能發現自己想隱藏起來的魔性了，
從詛咒降臨的那一天起，成為妖魔的自己，註定永遠無法擺脫的魔性……
迅速直起身子，離開男孩視線範圍的яユ倒退幾步，一時間無法決定該如何對待眼前的人。
直接和男孩面對面，觀察了解他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目的已經達成了，但下一步呢？
他和那些想要"除魔"的勇者或魔法師不同，解決的方法自然也不能一樣。
自己該怎麼做？
不想傷害他，還是個孩子的他，可是……
擁有那樣雙眸的男孩究竟是為了什麼，而來到這妖魔之森呢？
「星星……很漂亮……」
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孩所說的第一句話是讓яユ當場愣住。
什麼？
他剛剛說了些什麼？
自己沒有聽錯吧！星星？
「星星很漂亮……月亮也是……」
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天上星月的小男孩如此說著：
「可是……妳更漂亮……」
「你？」
「大姊姊，妳是魔物吧？」
坐起身來，回頭對яユ露出微笑的小男孩如此說著：
「妳很強吧！我可以看見，圍繞在妳身邊的顏色，那是代表妳很厲害的顏色喔！」
「……既然你知道我是魔物，那麼，你不害怕嗎？」
看著男孩黑色的眼眸，яユ冷淡地說著。
大姊姊嗎？
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女孩，
甚至連人類也不是，只是個純粹的妖魔而已，
如果那時沒有結奈的協助，甚至連人心都會失去而發狂的妖魔。
「害怕？為什麼？我就是為了見魔物才來的，可是……」
男孩露出迷惑的神色道：
「妳和我所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呢！很漂亮，而且……非常地悲傷，為什麼？妳也遇到了很難過很難過的事嗎？」
「……我不知道你是為了什麼而想要見到魔物，人之子呀！」
沒有回答男孩的問題，只是驚訝於他能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情感的яユ如此說著：
「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趁我還沒發怒之前，快點回去父母身邊吧！」
「……爸爸媽媽都不在了。」
小男孩別過頭，身體微微顫抖道：
「村子裡的人說是我害死他們的……因為我和其他人不一樣，可以看見奇怪的東西，有時候還可以知道別人在想些什麼……」
這個孩子很悲傷……
看著男孩背影的яユ，眼神不自覺柔和下來。
「我不太懂村子裡的人說的話，為什麼我要害死爸爸媽媽呢？我是那麼那麼喜歡他們……可是村子裡的人都說是因為我的關係。」
男孩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
「他們說我是妖怪……所以我才來這裡，因為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走了一整天，走的好累好累，差點以為自己迷路了，走不到妖魔之森……」
被驅逐出來的嗎？
還是自己選擇來到這裡呢？
可憐的孩子，但這裡並不是你的居所……
這樣想著的яユ走到黑髮男孩的旁邊停住腳步。
「我可以待在這裡嗎？」
偏著頭望著яユ的黑眸中閃著淚光，男孩臉上的表情帶著不屬於這年紀該有的哀傷。
「不可以的。」
яユ輕聲地回答他道：
「因為你是人類……所以你不能待在這裡。」
「可是……」
突然激動起來想要說些什麼的男孩因為яユ溫柔的眼神而停住了接下來想說的話語。
「你是人類，就算你可以看到別人所看不見的事物，就算你可以感受到其他人的心情，你依然是人類。」
яユ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男孩的臉龐道：
「會因為快樂的事情而笑，會因為悲傷的事情而哭，會感到迷惘……人之子呀！你自己應該明白的，你並不是妖魔。」
「那麼大姊姊呢？」
伸出手緊抓住臉頰旁溫柔撫摸的手，男孩疑惑地道：
「我不懂，大姊姊是妖魔吧！可是……妳很溫柔……而且心裡充滿悲傷……還有迷惘……」
迅速抽回被男孩握住的手，яユ口氣恢復冷淡道：
「不要隨意窺視他人的心，人之子……你還是個孩子，所以不會懂的，人與妖魔之間的差別……」
即使我本來也是個人類，
但現在的我……只是個魔物……
「我已經十一歲了，媽媽說過我這年紀就不能算是孩子了……」
「我可是活了幾百年的妖魔，在我的眼裡你甚至只能算是嬰兒」
яユ打斷了他的話道：
「離開這裡吧！否則……我會把你吃掉喔……」
帶著威脅恐嚇的話語，但男孩並沒有被嚇到，反而露出笑容道：
「妳不會吃掉我的……因為妳太溫柔了。」
「而且……」
看著有點不知所措的яユ，男孩突然貼近他低聲道：
「我不想再知道其他人發現我很奇怪後的感覺，就算我不要，他們隱藏的恐懼、厭惡、討厭還是一直傳到我身上……」
原本想推開男孩的手硬生生地停住，任由他抱住自己的яユ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
和我一樣……
那些注視著我的勇者與魔法師……
成為魔物並不是我自身的選擇，為什麼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停止吧！我並不想看見，我並不願意看見，我原本也是個人類呀！
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我，那會使我發狂，渴求獲得鮮血的瘋狂……
「我讓妳想起難過的事嗎？」
男孩突然冒出來的話語喚回了深陷在不好回憶中的яユ，逐漸迷亂的眼神恢復了清澈，看著抬頭望著自己的男孩，臉上擔憂的神情。
「對不起，我並不想讓妳難過的。」
男孩有點慌亂地道：
「我只是……」
在擔心我嗎？
奇怪的孩子……
擔心我這個妖魔？
這樣想著的яユ開口道：
「你去見大魔導士結奈．紐緒吧！」
「咦？」
「她是一個和你一樣具有不可思議能力的人類，甚至比你的能力還強，獲得長生不老之術的魔女，如果是她的話，應該能幫上你的忙……」
撇開會把你抓去當魔法實驗品的危險性不談，她應該能教你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也能讓你明白，你並不是妖魔……
呼喚風刃切斷自己的一縷金髮拿在手上，яユ對男孩露出微笑道：
「帶著這個去找她吧！這樣的話她應該會願意幫忙，教導你應該做的事……人之子呀，雖然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你是好是壞，但是……」
「這個妖魔之森並不是你的居所。」
口氣嚴肅地說著，яユ的金眸中閃耀著難以言語形容的光暈。
接過яユ手中的贈與，男孩將它緊緊地握在掌心之中，看著яユ的眼神之中有著不捨。
「我一定得離開嗎？」
童稚的嗓音，但卻相當地認真。
「我想要留在這裡，想要待在妳的身邊……」
圍繞在大姊姊身上的黑暗與血腥味，
記得爸爸說過那是屬於魔物的證明……
危險的，不可以接近的，
可是我……不想離開，
好溫暖……
自從爸爸媽媽死後，
第一次感覺到的溫暖，不想離開……
「這些話等你長大之後沒有改變心意再說吧！」
яユ苦笑著，臉上閃過哀傷的表情道：
「等你能了解一切的時候……」
還是個天真的孩子，
不明瞭妖魔的恐怖之處，
即使我們依然殘存著人類時候的心，
但已經失去了在陽光下生活的資格……
「……我知道了。」
沉默了一會兒後，男孩抬起頭來對яユ道：
「那等我長大以後，等我懂很多很多事以後，我一定會再回來的，回到妳的身邊。」
呃？
這個孩子……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大姊姊是個很溫柔的好妖魔……我很想很想待在妳身邊，可是……」
男孩拉住яユ的手道：
「現在的我還太小，什麼事都不太懂，雖然知道大姊姊一定遇到了什麼很難過很難過的事，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幫我的忙？」
「是呀！」
男孩點頭道：
「因為我很喜歡大姊姊呀！想要幫忙喜歡的人，這種心情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嗎？」
「……喜歡的人？我嗎？」
「是呀……我非常非常喜歡大姊姊喔！雖然在妳身邊充滿著黑暗與悲傷，可是我看的見，妳還有一種顏色，一種非常非常漂亮的顏色，而且給我很溫暖的感覺。」
男孩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道：
「所以請妳等我，等我長大，等我可以幫上妳的忙，我一定會再回到這裡……回到這個妖魔之森，回到妳的身邊。」
有一瞬間，яユ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被一個初次見面的孩子當面說喜歡，
還說要留在自己身邊，幫忙這個已成為妖魔的自己，
那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不可以的事，但一看到他期待的表情……
「好呀……我等你……」
為了一個連自己也說不明白的理由，яユ答應了他的請求。
「這是我們的約定喔！」
小男孩開心的笑著，而яユ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等你長大之後，大概就會遺忘這件事了吧！
而且你是幫不上忙的，我悲傷的來源是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解開的詛咒，
甚至連死亡也不被允許……就像作著永遠都無法醒來的惡夢，
只能祈禱自己不會在某一天因此而瘋狂……
「……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了，你該離開這裡了，我送你一程吧，人之子。」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事情，яユ突然對男孩這樣說。
「咦？現在嗎？」
依依不捨的語氣，男孩似乎還不願意離開。
「是的，現在。」
這樣說著的яユ手一揮，男孩四周的地上立刻散發出燦爛的光芒，將他包圍了起來，同時在他們附近的密林中，傳來了陣陣騷動。
「吾呼喚汝……」
口中唸動咒語的яユ並沒有聽到光芒中的黑髮男孩對他呼喊著的話語，只是專心地傾注自己的力量，以極快的速度讓傳送陣發揮作用，使男孩隨著光芒消失溶化於空氣之中。
「總算……」
看著眼前殘留下來的光芒散逸於月光下，яユ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然後轉身看著附近樹叢的他，眼神流露出了悲傷的神情。
「回去吧！這裡沒有你們渴求的鮮血，我忠實的僕人，我可憐的同伴……」
這樣說著的яユ，朝著隱藏在黑暗之中騷動不休的生物走去，但是……
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的金髮魔王，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回頭看著男孩消失的方向。
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不可思議的男孩，
算了，反正他也不會再度出現，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不會有人傻到再度踏入這裡的，在明瞭了這裡的恐怖與悲哀之後，
但萬一他再度出現的話……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яユ走向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實現的未來……
但胸口依然騷動著，名為等待的心情，
希望惡夢能有醒來的時候，期盼約定能有實現的一天。
＜2000/8/28完＞
作者後話：
連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的故事，原本最初的想法是將沒有理由的家規轉變為沒有理由的詛咒，卻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了這樣的奇幻故事，可是一想到月光下哀傷的魔王，就覺得很適合яユ樣（對不起），總之，這是一個作者妄想偏離下產生的突發故事，感謝各位讀者能閱讀到最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