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到那裡…』一把底沉的男聲說。

『設施。』伊集院回應坐在面前的男子，那男子已過中年，尖尖的小鼻子托著金絲眼鏡，一雙細小眼睛靈巧地轉動，有點狡黠，小鼻子下是兩片厚厚的嘴唇互疊，身穿一身墨綠色西裝配上紅黑花紋領呔，西裝內隱約發出濃烈刺鼻的味道。

男子把剛泡好的茶倒在兩個茶杯裡說：『啊！是，說到設施，除了一流師資和教育政策，我們還有良好的教學設備，沒有一間學校的設施像我們的優良，單看給學生課外活動的設備更是無話可說。』

然後，那男子喝了一口茶道：『其實我最感自豪的是學校的廁所，那對衡式的抽水馬桶真是一絕，那是我的構思，不要小看這細微的地方，一間學校的好與懷，也是從細微的地方分辨出來，我就是著重這點，所以這所學校才有這麼好的名聲。』

伊集院沒答腔一直注視那男子厚厚的上唇，他的上唇在說話時撓起，幾乎完全覆蓋鼻孔。

男子又喝一口茶繼續說：『我不是在誇讚自己的功勞，作為一個培育英才的領導先鋒的我，絕對不是為了得到回報，我這麼勞心勞力，費盡心血，全是為了這所學校，能辦好這學校，已經是我最大的回報，當然教育出優秀學生是我們首要的大前提，不是嗎？所謂學校好、教師好，學生自然也好，所以我敢說你現在在這裡學到的是最優秀、最卓越的知識。』

伊集院仍然看著那片唇沒說話，隔了一會才說：『是的，校長先生。』

男子滿意的微笑著，然後問：『在學校裡開心嗎？若還有什麼需要不防直說，我一定為你效勞。』

『謝謝校長先生，一切很好。』伊集院也禮貌地報以微笑。

現在男子笑得更滿意了，使得雙唇成了切開的西瓜，鼻子顯得更渺小，此時他把身子微微傾前，靠在桌上。

『是嗎？能令理事長的孫子得到優良舒適環境下學習是我的責任，且更是我的榮幸，說起來，我的成就比起我們英明果斷的理事長真是微不足道，若不是得到他老人家每年慷慨支助和選出適當的人選擔任這職務的我，這所學校的偉大教育理想也不會實現，理事長他好嗎？最近都不常看到他老人家呢！』

『爺爺當然很好，他因工務出國去了。』伊集院說。

『啊…是的…理事長日理萬機，在國內外的業務多不勝數，他老人家一定忙得很，當然不可能時時看到他老人家了。回想起當年，承蒙他老人家提拔，那時我便想這位人物的眼光真遠大，每行一步也顯出他智慧過人，就知若能替他工作必獲益良多……』

伊集院心想：『他要說到何時？為什麼要挑這時候？快到上課了，我得制止他說下去，爺爺怎會找這種人當校長的？』

那人是光輝高校的校長，伊集院不喜歡他身上那種刺鼻的味道，除此之外，房內大門框左方的一處陰暗角落也令他感到不舒服，可能是由於光線不能觸及的關係吧！伊集院急於在課堂鐘聲響起前離開。

『你要再來點茶嗎？』校長說。
 
 

在主人公的家裡，今早的嘈雜聲比往常多了幾下聲響，主人公比平常遲了一點起床，在匆忙離開時把玄關的一處地板弄破，更把大門弄掉了，在門前他的母親抱著那鬆脫的大門氣得說不出話來。

『一定是昨天疲勞過度。』主人公口裡咬著麵包邊奔跑邊想為何睡過了頭，然後他聽到了鐘聲響起。

『不好，要快！』

主人公加快速度，口裡的麵包隨即斷開，其中一半橫向飛撲一路人的臉上。

此時，學校五樓的房間內，那位有厚厚嘴唇的校長仍滔滔不絕地稱讚他的恩人：『理事長對我恩重如山，實在不知怎樣去感恩圖報…』
 

伊集院終於忍不住站起來說：『我爺爺他畢生忙於事業上，他希望他所提攜的能幹之士也如他一樣專心於工作上，所以我明白校長先生的工作一定非常繁忙，我也不便再打擾校長先生處理工務。』

校長不停稱是，伊集院禮貌地躬身，迅速轉身離去。

伊集院想：『那人可能已到了學校…都是那校長…』

雖然這樣想，他仍加快步伐向樓梯間走去。
 

剛跑到校門的主人公，不停在心裡祈求鐘聲不要停止，他看見了學校廣場上架了一排排田徑場上的欄杆，欄杆周圍佈滿了釘子，後方訓導主任手持跳高用的竹竿橫放攔著路口。

『那老頭真多花樣，他何時才死心？以為這樣就可難倒我嗎？』主人公說著雙腳躍起，踏在不到一寸的欄杆上，然後以欄杆為踏腳石避過滿地釘子，走到訓導主任跟前，主任立即緊握竹竿迎接面前的挑戰。

在他面前的主人公二話不說，好像前面根本沒有障礙似的向前直走，並且把竹竿也扯上了，可憐的主任連人帶竿被拖行了兩碼才被鬆脫，此時從各課室窗前轉來歡呼掌聲。

『太容易了，他真是頑固的老頭，不過這也花了不少時間，還是趕快到課室去。』主人公說。

就連那位老頭的同事覺得他很固執，他們都認為何不待到課堂時才逮捕他呢！
 
 

校園的鐘聲仍未停止，主人公知道今天如昨天和所有日子一樣都不會遲到，愉快地向著課室的方向奔跑，當他走到樓梯與走廊之間轉角時，突然他感到身體像撞擊了一件物件，耳邊傳來一聲女孩尖叫，他曉得發生了什麼事立即停下腳步回頭說：『對不起，妳沒事嗎…？』

他看見了眼前碰撞過後的物件並非他所想像一樣時說：『原來是你…』伊集院被重重的撞跌在地上，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樣子狼狽之極，主人公開始怪責他阻礙了他的去路說：『你為什麼在這裡，你……』他本想罵他這個嗅醬菜石是不是喜歡阻礙地球轉，但看見他的面色很難看，於是改口問道：『喂！你有沒看見剛才有女孩在這裡？』

這話說出，伊集院的面色比先前更是難看，他表示沒有，回答時聲音細小得幾乎聽不見。

『奇怪了，我明明聽到了女孩叫的？！』主人公回想剛才的事疑惑說。

伊集院慢慢撐起來，強行保持鎮定說：『呵……什麼…女孩叫聲…根本就沒有…』

『是嗎？但我們碰撞時在我耳邊聽到的聲音…好像是…』主人公極力回想著。

『那…是你的幻覺…你不要胡思亂想…找精神科醫生看看吧……呵…』伊集院手按著前額，眼睛不停四處竄動，他不知視線該放在那裡，他發現主人公開始釘著他看，這使他更為困窘。

突然一隻手搭著主人公的肩膀，停止了主人公的思緒，一把底吭的聲音說：『終於…逮到你了…』主人公轉頭驚訝地看見他每天早上與他角力的老頭，訓導主任滿身灰塵髒土，頭上粘著兩片樹葉，神情卻很抗奮，眼框有一點閃動，此時的鐘聲早已停止，走廊分也靜了下來。

那位弄髒不堪的主任繼續以他的底吭聲音說：『…三…三個月…三個月…』他雙手按主人公肩膀不停對著他說這三個字。

主人公也附和著：『三個月、三個月、三個月，跟著呢？』

主任說：『三個月…你知不知道…三個月可以幹什麼？』

『不知道？可以怎樣呢？』主人公用手拿掉主任頭上的兩片樹葉。

『三個月…三個月可以學會外語！』主任說。

『啊…我好像在那兒聽過，那不錯呀！這麼快就學會。』主人公說。

『而我則花了三個月捉你……』說到後來那主任幾乎是哭著說的。

『呃…是嗎？那辛苦你了…』主人公開始輕拍主任的肩膀像撫弄狗兒一樣地安慰他，並開始想著如何脫身的方法，伊集院在他們說話時也慢慢地溜開。

『嗚…我每天不斷地練習…就是要親手捉到你這頑劣的馬騮！…現在終於…嗚。』

『好像是我站著給你……呃…』主人公說。

『是我捉到的！是我！』主任堅持說。

『是…是…是你捉到的，你真能幹呢！』

『當然…我可是下了很多功夫的。』

『對！對！真是委屈你，好了，你累了，不要再折磨自己，好好地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上課了。』主人公指引他到主任辦公室方向，然後轉身準備溜掉，可是他的手被那訓導主任主任緊緊找著，令他不能走離半步。

『不要那麼快走，讓我們來談談怎樣懲罰你。』訓導主任說。

早上過得特別慢，太陽在中午才一次過猛烈地將火焰擴散，使得週遭景象又變得發白模糊。

『笨蛋！你真是不可饒恕，你的貪玩好奇的性格現在終於得到教訓了，而且還牽連到你家的聲譽，這將會令你畢生難忘！』

伊集院整過早上都在責備自己，在他面前的豐盛午餐未曾被動過。

在旁外井對他小主人突然的情緒轉變更是擔憂得在房內來回踱步，並且早已吩附家中的醫生在門外候命及命令部下調查今早小主人曾到過什麼地方，他不知小主人發生了什麼事，因他了解小主人的性格，若不想告訴他，就絕口不提，他想了很多原因但也都覺得不合理，甚至想到是不是飯菜內有什麼化學藥物令小主人變得這麼心事重重而把廚師嚴厲拷問。

伊集院在早課時已開始心神不定，幾次被老師發問也沒發覺，而在他附近的主人公也是心不在焉，結果他們同時被老師叫起來責備一番。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冷靜是比任何擔憂都重要，否則這只會愈來愈糟。』

他開始回想今早的情形：『我走下樓梯，然後是走廊、鐘聲……對了，有鐘聲，應該很嘈吵，他也許聽不清楚，我大可用這藉口，可是他還發現什麼？也許他還未想到，那麼就要設法令他不去想，若是知道我的真正身份，這個午休時間也足夠讓他傳遍整所學校，甚至整個城市…』

想到這，伊集院又皺起眉頭，看到他的表情的管家終於按捺不住說：『少爺，你…』

『外井。』伊集院說。

外井立即說：『在…在，少爺有什麼吩咐？』

『我不吃了，你叫人收拾吧，不用擔心，我沒事，只是夏天沒什麼胃口，我晚上才吃。』伊集院說。

外井說：『但是…』

伊集院不理會他繼續道：『上星期家中舉行的世界醫學研討會那份藥物研究報告，可否給我拿來？』

外井說：『是，外井立即叫人拿來。』說著已用他的手提電話吩咐手下。

還沒放下電話，門外便已聽到敲門聲，報告已拿來。

中午時份，粉白的天空上偶然飛機在上面劃過，卻不見盤據空中的鳥兒，牠們都被這猛烈的太陽迫得躲在樹蔭或是屋樓下的陰暗處，在學校的廣場上，主人公拿著掃帚緩慢地清理散在地上零碎樹葉和垃圾，烈日當空下令他無法正視週圍的景致，底著頭一邊掃著一邊咒罵今早害他遲到的罪魁禍首。

『可惡的女人型！』他不時的叫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