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9月第一個星期,わヘ高每位二年級學生最期待的一週,和高一高三生的不同,二年生可以統一參加學校主辦並補助半額旅費、唯一一次的修學旅行,而且因為與理事長的孫子同一屆,今年校方更破例招待出國旅遊,不再是以往慣例上的京阪、沖繩或北海道,而是去一般家庭子弟未曾踏足過的澳洲大陸。
在數百個歡欣鼓動的學生裡,有兩個人顯得和這氣氛格格不入。
校方安排澳洲之行給яユ的課題,便是勘察伊集院家在黃金海岸近郊的新渡假中心Promised Land投資開發工程,她將代表家族和當地董事進行會議與實地視察,以往是爺爺和父親作主,她只是在旁見習,這一次由她全權代表,яユ既興奮又戒慎。
另一個少年面色凝重地整理自己的行李,腦中不斷浮現剛才越洋電話的內容:
「交待你的要徹底做到,以你的才能根本是小事一樁,安排會面你也聯絡好了,剩下的就是盯著伊集院家小姐。」
「以後你也會和伊集院家合作不是嗎?何必一會叫我偷取家族情報,一會又叫我注意яユ的行蹤?」
「我是怎麼教你不可以懷疑上司的!」
「臭老頭,如果不是從小把我教成這樣,我現在一定很正常地和一般學生享受求學生涯。」
「你.竟.然.敢.叫.我.臭.老.頭,渾小子我遲早要槍斃你!」
「是是是,…『爸爸』。」
修學旅行就這樣在平和的頭一天展開,公安全地通過機場安檢,看到яユ進了頭等艙通道,他則和其餘學生進入通往經濟艙的走道。
第一天大半時間都在飛機上渡過,當學生聊天時公矇頭大睡,休息時間大家不是戴上眼罩就是罩在毛毯裡睡覺,公則獨自用notebook作筆記。
抵達墨爾本的投宿飯店時已經是標準時間晚上十一點,等яユ的行李安頓好,正準備要沐浴時,有人敲她的房門。
「請。」
門外是個陌生男子,他身後站一位西裝筆挺、氣度不凡的老人,яユ看著那老人,思索了一會,驚訝地倒抽一口氣,老人微微一笑,示意她別出聲,яユ便跟他離開房間,來到一間豪華的私人辦公廳。
「幸會幸會,我第一次見到掌握日本經濟命脈,縱橫遠東區的伊集院家繼承人。」
「哪裡,太客氣了,能見到澳洲前總理Mr. Loren才真正讓яユ十分徨恐。」
「有榮幸的話我也想到日本造訪令祖父呢,都是老人會比較有話講,哈哈哈…」
「爺爺一定會很歡迎您的,爺爺沒有事先告知我說您會在這,以致我剛才的失態真是對不起。」
「你不必道歉,因為令祖父和令尊並沒有安排我和你會晤。」
「那麼,是哪一位人士的安排?」
「我答應他對任何有關他的事保密。」
Mr. Loren以微笑回答яユ的疑問,яユ心下琢磨:身旁的人除了爺爺以外,還有誰有這麼大的面子請到澳洲前總理,退休後仍身兼數家大公司總裁的Mr. Loren和她私下碰面?是她的敵人抑或是夥伴?
像是要解答她的疑惑,Loren低聲說道:
「那位人士交待我,在你造訪澳洲這幾天,給你最好的招待和鏟除你在投資開發案的反對勢力。」
「反對勢力?」
「就是第十六號預定地,你想拿來開鑿運河和人造湖,但一些董事打算蓋第二座36洞高爾夫球場。」
「大部份資金仍掌控在伊集院家手上,反對聲浪一定會有,但我不贊成鏟除,相反地我要盡一切力量說服他們。」
「光靠說服,那些人底下有基層支持派系,不是遠在北半球的伊集院家能遙控的。」
「Mr. Loren請您諒解,我會盡我最大的力量達成內部和諧的,必要時我會請您助我一臂之力。」
繼昨晚的私下會談後,яユ得到兩個結論:第一,有人把伊集院家商業的情報洩露出去;第二點,洩露的對象來頭不小,政經關係影響力大,才請得起前任總理協助。
第二天,學生們集體活動,她則和助理秘書以及SP前往位於黃金海岸的Promised Land,這座渡假中心是父母親依據她描繪的創世紀所開發的國際級天堂,因市場需求,在較偏遠的預定地蓋了36洞高爾夫球場,儘量不破壞主區的環境及生態,釣魚區和遊艇碼頭也另外建設完畢,到主區皆須搭乘園區車,對新預定地她的理想是擴大人造湖和露天造景,而握有基層支持派的董事們卻以利益考量為優先,打算建第二座球場。
一整天的視察及會議,果然和她想像中一樣…不順利。
「伊集院,今天自由活動,我和妳組隊吧。」
第三天,雪梨的清晨,公準時「黏」到她身旁。
「不了,我沒有到飢不擇食的地步。」
「因為妳事事求精美,所以我才最適合妳……喂,妳別走那麼快!」
「雪梨歌劇院,妳知道它美麗的貝殼造型是怎麼來的嗎?」
「剝橘子皮。」яユ沒有興趣體會公的幽默感。
「哎呀,妳真聰明,本來想騙騙妳的。」
「這地方我已經參觀過…」
公伸出食指止住她的嘴。
「三.十.二.次,對吧?我知道妳的一切。」
「……不要把手放我嘴上,我不想生病。」
яユ抽出胸前口袋的絲質手絹抿嘴,公惡作劇地笑笑,對яユ的潔癖不當回事。
第四日仍然是團體活動,яユ和Promised Land的董事約好在她下榻的麗晶酒店頂樓套房會議室裡召開第二次會議。
「我的資料報告顯示,第十六號預定地的土質十分乾燥,植被只有零零星星的灌木叢,若覆上人工草皮,勢必花上極大的灌概成本和農藥,且非天然植被引起的環境問題,不只是和它鄰近的Paradise區水質受影響,外界的評價也會下滑。」
「Mr. Ijuin,你要知道,以Promised Land受矚目的程度和名聲,只有一座高爾夫球場是不夠的。」
說話的董事是個禿頭胖子,яユ知道他是前任國會議員,還有一個現任議員的兒子,董事會裡反對她的聲浪主要就是來自這個人。
「我的基本宗旨一直沒變,就是在沙漠地建立一座聖經裡的『應許之地』,因應大眾需求的娛樂設備沒有一項少的,浪潮遊樂區和遊艇碼頭也因此產生,沒有必要再多一個球場。」
面對這個自始至終和自己唱反調的對手,яユ盡最大的耐心和脾氣傳達自己的理念。對於內部有黑箱作業的傳聞她也曾耳聞,所有的矛頭皆指向這個禿頭胖子。
「Mr. Ijuin,你的私生活我曾聽過那麼一點兒。」
яユ看見一張照片推到自己桌子前:拍攝日期是昨天,內容是她和一個身材高大的黑髮少年,後者把食指放在她嘴上,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張同性的調情照片。
「我也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政經界呼風喚雨的伊集院家繼承人有這種癖好。」
яユ皺眉,照片的情景雖令她不悅,但沒有對她造成什麼打擊或刺激,她也不會因此動搖。
「Mr. Johnny,你想用這張照片我讓步嗎?誰能證明照片裡的人是我?」
「這張不能證明,那其他的總可以吧?」說著掏出更多яユ臉孔特寫的照片,連她和黑髮少年站在她房門口聊天也被偷拍入鏡。
「你儘管宣揚,我也會更努力貫徹理念,也會挽救使財團旗下上市股票行情不會下滑。」
яユ堅定地表態。
散會後,團體活動的學生也陸陸續續回到麗晶,яユ在迎賓大廳和每位董事握手道別,待董事離開後,яユ望著Mr. Johnny的背影發呆。
「是他嗎?」
公來到她身旁。
「他?」
「造成妳困擾的人。」
「困擾倒不至於,不過他的意見是個阻礙。」
「原來如此。」
公轉身離去,心中卻想著:如果和昨天在歌劇院附近跟蹤我們的人有關,我也會為妳做些事的。
「啊∼哈哈哈哈哈……,Linda妳真美,身體更好吃得不得了……」
「Daddy……」
「什…什麼?」
「啊∼∼∼!」
說話的男女眼前晃出一個身影,接著鎂光燈一連數十地刺得兩人睜不開眼。
「Mr. Johnny,我是最有名的八卦雜誌Killerkoala的記者D.鈴木,請問你和你媳婦的關係已經多久了?你的國會議員兒子知道這件事嗎?」
一個戴著厚瓶底眼鏡、嘴上叼根菸,正在把玩打火機的高大年青人,笑嘻嘻地亮出一壘方才用拍立得相機拍攝的照片,內容是他和他媳婦接吻和上下其手的不堪入目的動作,禿頭胖子憤怒地想搶下照片,但青年馬上把照片收起來,不讓他得逞。
「……你要多少錢?」
「一毛都不要,我要的是條件。」
「條件?」
「無條件拋棄Promised Land的經營權!」
「你是那乳臭未乾的小子派來的爪牙?」
「這你管不著,照我的話去做,否則你的名聲、你兒子的政治前途、你媳婦名下的上市股票下場,你最清楚不過的不是嗎?」
「…………」
「還有,別想對我下手,我的背景和故事版本比你豐富,要是我莫名其妙死了,前總理Loren會馬上收到所有你內線交易、黑箱作業和收買政要的機密資料。」
青年手中一直把玩的金屬打火機蓋子打開了,禿頭胖子看見點火口正對著自己,那不是點火處,是經過改造,極為巧妙的槍口!
在那青年威脅下,禿頭胖子和情婦只能站在原地不動,那青年退後至雪梨港岸邊,把一壘照片放在岸上,然後整個人掉進身後的海水裡,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第五天,яユ順利地通過董事會的認同,將第十六預定地闢為重劃人工湖和綠洲的造景,得到了共識,終於可以放鬆心情,享受一下只剩半天就得回日本的假日。
公呢?作息不正常加上喜歡到處夜遊,染上輕微的小感冒,澳洲的九月不比日本,非常涼爽,涼爽到他穿上制服外套和圍巾都嫌不夠暖。在參觀野生動物園時還被一集看他不順眼的袋鼠攻擊,雖然яユ的解釋是那隻袋鼠喜歡他才會撲向他。
「喜歡?我倒是覺得牠喜歡妳,才會吃我的醋!」
「你怎麼知道?」
「因為牠是公袋鼠,比人類敏銳多了,看到漂亮小姐旁邊有個男人,當然會吃醋。」
「真難笑,不過你在我旁邊跟來跟去,蹦蹦跳跳的樣子,真像那隻袋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