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話

яユ看著全身鏡前的自己,今天她一身嫩綠色露肩禮服,胸口和袖口的白色薄紗上打了粉紅色緞帶,符合潮流的裝扮--簡單大方不失高雅,和她母親的時代崇尚奢華浮誇的款式大相逕庭。

臉上施了淡淡的脂粉,櫻桃小口也點了鮮明的絳色,指甲的蔻丹也細心地塗好,秀美的眉形不須任何修飾;梳好的髮髻由恭子為她戴上鑽石綴成的頭冠。

腿上穿的是最高級的半透明絲襪,配上水晶製的高跟鞋,再沒有比這更適合襯托出她的美與絕俗了。

回國這五個月來,大大小小的宴會也不知參加過多少回了,但只有她回國時的歡迎國宴,可以和今天的盛大相提並論,因為今天是八月二十三日,她的十八歲生日。

美麗可愛依舊,但眼底的哀愁卻比五個月前更益沉重,不是一個即將面臨終身大事的少女應該有的神情。

知道各國來賓應該都到齊了,她由恭子等一干侍女牽著,往萬國會堂的方向走去。
 
 










「各位王公大使,歡迎蒞臨敝國яユ公主的生日宴會,中午我們將舉行餐會,下午是酒會及試劍大賽,晚上國宴舉行完後將進行舞會,最後重頭戲:由國王-光輝陛下親自宣布公主的結婚對象!」

衛士宣告完畢獲得全場的掌聲,接著яユ在侍女的簇擁下進場,沒見過她的人是來一睹她的盧山真面目,曾見識過她的風采的人,是為了再目睹她的一顰一笑。

一如以往,各國貴族爵士們一一來到她眼前行揭見禮,яユ浮起她舉世無匹的完美嘴角,微笑著和每一位來賓提裙敬禮。

「知道嗎?聽說那個冰山美人公主,求婚者不斷,可是她從沒有答應,老國王也沒有答應,…而且啊,十八歲也不算小了,早該有對象了,聽說她還沒有半個情人呢!」

「那種人最愛的就是自己啦!她從沒愛過人,也沒被愛過,搞不好到現在還是處女…」

「可能她身上一個洞都沒有吧?哈哈哈…」

諸如此類不堪入耳的傳聞,早在她回國前夕就在國際間傳開來,即使今天是她的生日宴會,這類的耳語還是不免被「歌頌」著。

中午餐會結束後的酒會,яユ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不斷有賓客與她交談,但她仍不忘剛才用餐完畢就回房休息的光輝。

雖然光輝六十四歲的身體尚稱硬朗,但最近太多雜務讓他費心,對他的身體不是件好事。
 
 
 
 

一個侍應生端來一杯酒。

「謝謝。」

在接過酒杯時,那侍應生用力捏了她玉蔥般的纖指,即使雙方都戴了手套,他的行動還是大膽無禮至極。яユ皺著眉頭看他,在杯中物剛沾到唇邊時猛然停住!

拜占廷之泉!

「這杯是下了迷藥的。」
侍應生沉著嗓子悶笑道。

яユ抬頭仔細端詳他的臉,雖然經過易容,但那精明狡獪的眼睛說明了一切。她裝做沒認出他來,低著頭品飲完杯中瓊漿,又將高腳杯放在托盤上。

「想不到你還有這項本領。」
她冷冷道。

「我改裝的本事雖然不差,但想裝成異性,我還沒練到那種層級。」

яユ知道他在調侃自己女扮男裝的歷史,臉色不禁微微一紅。

「待會的試劍大會,等著出醜吧!」

「你也要參加?」

「我才不想和那些蠢人一較高下呢,我想讓妳和光輝下不了台。」

真是大膽,直呼國王的名諱!яユ也不知道要替爺爺還是替公擔心。

「你還是早點走的好。」
яユ不再和他說話,再過不久就要舉行擊劍賽了,她也要早點去換裝。
 
 










下午她穿著一襲白色透著淡紅的洋裝,伴在光輝右手邊坐在看台上,心裡擔心著不知道公會怎麼去搞砸她的生日,又擔心著他的身份被識破,她可沒有好理由說服光輝保全他安危的…

光輝左手邊坐著藤崎伯爵,яユ瞧了他一眼,後者的神色陰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詩織的原因?
 
 
 
 

第一組對手上場,在互相乾杯後開始,忽然兩人「哎喲!」「哎喲!」地叫出來,捧腹倒地,口中一直嚷嚷:「肚子好痛!」「廁所!廁所!」

第二組對手上場,由於前車之鑑,侍應生換了一壺酒,在乾杯時,說也奇怪,杯子竟然分不開,惹得兩人面紅耳赤,一直在那邊耗時間。

「яユ樣,怎麼一回事?」
站在яユ身後的恭子忍不住提出疑問。

「那個啊…妳瞧那兩只銀杯,一只可能放了強力磁石,另一只是鐵杯鍍銀的,所以要分開就會困難些。」
яユ眼觀前方,微笑著回答恭子的問題。

好不容易第二組比試完,第三組又發生了西洋劍拔不出來的窘狀,無巧不巧,銳劍都卡住了,等新送來的兩把銳劍補上,兩人一拔出劍,在劍刃交會的剎那……

「鏗!」、「鏘!」兩把劍刃應聲而斷!

第四組更誇張,劍一出鞘,兩人的褲子也跟著掉下來了!霎時在場女性紛紛轉過頭去。

一波又一波的鬧劇不斷接演,光輝氣得臉漲成紫色,全場只有яユ面帶微笑,她知道這一切是誰的傑作,每換一組出場,她便想著公會出什麼樣的鬼點子,與其說是被逗笑,不如說是想到公還比較恰當。

各國貴賓和參賽者均不明所以,但看見яユ正出神地笑著,大家都心裡有數:「喔∼∼∼,原來是要討公主歡心啊!」於是參賽者更盡其所能地搞笑,企圖使公主展顏。

整個下午,яユ的微笑和一旁氣得臉由紅轉紫,再由紫轉黑,由黑轉白的光輝,成了鮮明的對比。
 
 
 
 

「嘿嘿嘿,伊集院光輝,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冷冷地自言自語。
 
 










一天的生日宴會,終於進行到國宴完的舞會了,яユ也換上她為今天生日訂做的第四套服裝-深藍色天絲絨低胸晚禮服,蕾絲質的衣袖,銀藍色的絲質手套,配上水鑽項圈,更襯得她膚若玉瓷、目似朗星。

晚宴前她千哄萬撒嬌地才使光輝消了氣,現在光輝與她開完第一支舞,便留下她在會場中,自行回寢宮休息。

她與藤崎伯爵跳了兩支,又與其他貴族青年跳舞,突然間,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來邀她,那男子一身法國式裝扮,留著銀白色長髮。

「美麗的公主,我有榮幸與妳共舞一曲嗎?」
他說的是法文,яユ很自然地也用法文回應他,兩人就在舞池中央攀談起來。

「公主的法文非常流利。」

「先母是法蘭西人,所以我自小接受多語系的環境。」

「真的?冒昧問公主一下您會什麼語言?」

「除了本國語外,我七歲以前,法文、英文、日耳曼語、義大利文、印度文及蘇格蘭語就都很流利了。」
яユ禮貌地回答。

「真可惜,我只會講法文、英文、印度文、中國話和日本語。」

「那怎麼會可惜?表示您的語文能力相當強。」

「是嗎?多謝公主殿下的誇獎。」

幾支樂曲後,輪到另一位貴族和яユ共舞。
 
 
 
 

此時王宮的某一處,一個青年正冷酷地笑著:
「光輝,現在是我父母和詩織的鬼魂回來算帳的時刻了!」

握著匕首,一步步邁向國王的寢宮裡。
 
 










「各位嘉賓,緊接著壓軸--國王陛下將親自宣布未來的孫女婿,敬請拭目以待。恭迎國王入場!」

樂隊也嚴陣以待,準備開始吹奏歡迎進行曲。

大門靜悄悄地……

沒有任何腳步聲……

侍衛隊長先是一楞,才又提高分貝重複一次剛才的台詞。

但仍然沒有任何回音……
 
 
 
 

「爺爺怎麼了?不會是睡著了吧?」
яユ決定到光輝的房間一探究竟。

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她走到光輝的寢宮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沒有應聲…,爺爺一向淺眠,稍有驚動就會立刻醒來一那種型。

她推開房門,走近光輝的床邊,眼前的一幕景像卻叫她怵目驚心!

光輝躺在床上,手中握著一本閱讀到一半的書,似乎睡得正沉…,但是…被單和床罩上都是血跡……,胸口中了致命的三刀!

「爺爺!」
她發狂地大喊著。
 
 







整個與會的來賓全都被暫時限制離開王宮,執事團正在過濾著貴賓名單與每個人的alibi。

「外井イモ……有人告訴我,他在公主離開會場前不久看到那個法國人從國王陛下寢宮的方向過來。」
小聲說話的人指著那個銀色頭髮,被守衛擋在門口的青年。

那法國人立刻被帶到яユ跟前,據得悉他在яユ離場去看光輝時,正打算要離開王宮,行跡可疑被發現而不讓他離開。

在小房間裡,情緒低落的яユ詫異地看了看那個法國男子。

「是你?」

「是我。」

「……你殺了國王陛下嗎?」
яユ直接了當地問道

「沒有。」

「但是有人看到你從國王陛下的房間出來。」

「是沒錯,但我沒殺他。」

「你為什麼要到陛下寢宮去呢?」

「要去殺他。」
此言一出,小房間裡懂得法文的人登時聳動起來。

「什麼?!」

「想殺,但是看到國王時,他已經被殺了。」
法國男子還一副可惜的樣子。

「яユ樣,聽這人說什麼瘋話!」

「яユ樣,立刻將他繩之以法!」

不一會,法國男子已被團團圍住,裡面包括了哭紅雙眼的外井。證物也呈上來,是一把匕首,大小和光輝胸口的剌痕剛好符合。

「你還有什麼話要交待的?」
看那男子已經被大刀伺候了,яユ忍住悲傷崩潰邊緣的情緒問道,就算罪證確鑿也還不能馬上處死人犯。

「唉…伊集院王室喜歡亂栽贓的本事挺厲害的嘛!果然是家學淵源……」

яユ本來要發作,聽完他的話不覺心中一凜,突然瞥見那法國男子一雙點漆般的夜色眼睛,不由得渾身一震!但房裡房外充滿叫囂的眼神不斷射向他,看來即使自己饒他不死,他也會被其他人殺了。

她從抽屜裡拿出一把槍,踩著巔巔巍巍的步履走近那男子,並用槍口抵著他。

「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

「яユ公主,我說啊……哼哼……」
男子忽爾語焉不詳,讓人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你說什麼?」
яユ更靠近他身旁,並示意侍衛們退後一點,接著用極快的印度語在他耳朵旁低聲道:
「用我作人質。」

隨即用法文大聲道:「你說什麼本公主聽不到!」

就在半秒間,男子扳過яユ的右手將她攬在懷裡,同時原本在яユ手裡的槍變成對準她的腦袋!

「給我退後!如果不想看到未來的女王腦袋開花的話!」
男子突然用流利的本國語言對著侍衛們低吼。

「看是你們的動作快還是不長眼睛的子彈快!」
礙於攸關公主性命,所有人不敢輕舉妄動,男子挾持了яユ,一步步地離開王宮。

城牆外早有隨時候著的馬兒,看來男子是有備無患。他拖著яユ上了馬,但槍口一直沒有離開她太陽穴。
 
 









等到離開首都有數里之遙,法國男子才讓馬停足,同時粗魯地拉яユ下馬,一下馬鞍,яユ忍不住伏在草地上哭。

「你的計劃太周詳了,你太聰明了,用喬裝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爺爺,又想到挾持我到這麼遠的地方,連我也可以一起殺了,沒有人懷疑你就是主人公。」

男子摘掉銀色假髮,露出本來的黑色短髮,又用湖水把臉上的妝抹去,恢復了原來的面貌。

「妳也很聰明,一下就認出我是誰,還馬上就懂得我的用意;不過啊…說笨妳還真笨,竟然完全照我預想的去做,也不想到自己處境的危險…」
公說話也恢復了原來的聲音,不再故意用低沉厚重的假音了。

「我唯一的親人都被你殺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錯,妳只猜對了一半:第一,老頭不是我殺的。第二,除了我以外,還有人想致老頭於死地,他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妳,這是我說妳處境危險的原因。第三,我根本沒有意思要殺妳。」

「為什麼?」
яユ輕拭眼淚。

「把妳殺了妳就不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妳得活著,還有…妳這麼漂亮的人死了多可惜,至少要先姦後殺才可以……」

「!」

看到月光下яユ嚇得發白的臉,公惡毒地笑著,手伸進她低胸禮服的衣襟,觸感是她柔軟冰涼的肌膚,яユ驚恐地狂叫著,公猛然捏住她的下巴:

「我還不至於到跟仇人上床的地步,快滾回去!否則我會吃掉妳!」

也不管她還在原地,自顧自地走了。

яユ上了馬,望著公消瘦許多的背影,叫了一聲:
「等等!」

「還有事嗎?如果要性服務的話,我可以奉陪。」
公恢復了帶點狡猾的笑容。

「你…真的不是殺害爺爺的兇手?」

「唉!我真希望我是。」
公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яユ點點頭,騎馬朝著原路回王宮去,現在先不管兇手是不是公了,還有太多太多事務等她去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