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яユ疲憊地回到王宮中,已經是凌晨三點了,王宮裡的賓客早已散去,空蕩孤寂的迴廊,隱隱傳來女官及侍衛們的啜泣聲。
昨天是她畢生最漫長的生日,爺爺突然撒手人寰,讓她一下承擔了所有國家重責大任,然而事情不僅僅是這麼單純,昨晚的某個人,有可能是殺了爺爺的兇手,下一個要對付的是自己,還是另有其人?
她自己倒不怕,萬一兇手的目標是фユ,她不得不先做好準備,不讓其他人再受到傷害。
「яユ樣…」
見到她平安回宮,哭紅雙眼的恭子奔上前去,яユ握住她的手,久久不能言語,最後才道:
「有什麼好哭的?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
她的語氣也不由得哽咽。「那個歹徒有沒有對яユ樣怎樣?」
「妳說那個銀髮的法國人嗎?我趁他鬆懈不加提防的時候逃走了,還搶了他的馬,讓他追不上我。」
яユ拍拍恭子的肩。「яユ樣…那個兇手用槍對付您,…沒事吧?」
說話的是外井。「啊…嗯…,我騎馬逃走時他想開槍,但彈匣裡並沒有火藥,所以…」
「早知道那把槍沒有彈藥,イゑ就當場斃了他,不讓他帶走яユ樣!」
三原氣得猛搥自己的頭。「夠了,你們回自己的崗位吧,我很累,我要休息了,恭子,走吧!」
對於自己為什麼能夠好端端地一個人回來,яユ不想再多做說明。
回到冰冷的寢宮,яユ脫下那套早已弄髒的晚禮服,默默讓恭子替她洗背。
第二次悲傷的慶生會,第一次是十一年前,七歲的她打扮成俊美的小王子模樣,高高興興地參加父親三十歲生日宴會,當日場面雖沒有今年盛大,但仍然是賓客如雲。
父親為了三十歲生日特地回國,當時已經失去母親的她,怎麼樣也無法接受在自己寢宮裡中劍身亡的父親。
高高興興地去找爸爸玩,進房門前只聽見窗子玻璃的破裂聲,小心地打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柄長長的軍刀插進父親心口。父親是個使西洋劍的高手,軍刀也是他擅長的項目,怎麼會被軍刀刺中要害?
父親只教過яユ鈍劍,還來不及給她更多便走了,慈母更早在她五歲那年因難產而離世,如今爺爺也遇害,她只剩下遠親фユ了;殺死父親的兇手始終找不出來,而今國王也遇刺,是想傾覆王室,逼其走上絕路嗎?
我一定是個不祥的孩子,我害了媽媽,害了爸爸,害了爺爺,害了公,害了詩織小姐……
葬禮預定在她生日後一週,也就是八月三十日隆重舉行,而再隔一週是她的加冕儀式,她將成為國內地位至高無上的人。
現在宮廷侍衛及女官除少數是她的人,其他都是陌生的面孔,這兩天除了在忙國王的葬禮及一切交接給她的政事外,她還有一件事要做,只不過…不想,也不能讓太多下人知道。
白天她指揮、分派工作給人,到了夜闌人靜時分,她偷偷進國王生前的辦公廳,翻閱光輝的私人信件,想找出爺爺生前的來往事蹟,以便追查兇手的線索。
全國上下一致認為行刺國王的是一個不知名的銀髮法國男子,為此法國還派人專程致歉,並安慰яユ將徹底緝查該名神秘男子,對這яユ沒有說破公喬裝改扮的真相,只是告訴法國使節不要太自責。她心裡當然有數:那個「法國男子」是永遠不可能再找到的了。但她也沒有極力澄清公不是兇手,為的是要鬆懈真兇的戒備。
說她一意孤行也好,感情用事也好,她直覺這次爺爺的遇刺和十一年前父親的被害有關聯,兩者事隔十多年分別於王宮去世,父親是被軍刀刺穿心口,致爺爺於死地的兇器是匕首,都不容易追查,因為上流貴族男子隨身配帶長劍是普遍的風氣,何況яユ事後才得知,王子殿下胸口那把軍刀是他平常慣用的!匕首可以藏在靴子或上衣裡,要查更是難如登天。
為什麼她相信公不是兇手?
(我看見那幕慘狀的時候,床上有一大片血跡,地上卻沒有任何血跡,甚至連打鬥的痕跡都沒有,爺爺胸口的血液還沒有完全乾,兇手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把現場恢復原狀,表示爺爺是在他自己的床上遇害的;爺爺走的表情很安詳,像是書讀了一半放下來跟人說話,兇手趁機殺死爺爺,前後不但不花數分鐘,而且還可以不發出打鬥的聲音。以爺爺不輕易相信人的性格,不可能看到打扮成陌生人的公還能斜躺在床上跟他談話,就算是認出公的身份也不可能。如此一來,兇手不可能是公!也許是王宮裡的人……)
яユ的推斷也說明了她不願打草驚蛇,寧可深夜偷偷去看光輝的信件和日記了。
不過她連續翻了幾天,就不見任何可疑的文件。
(яユ樣……)
守在辦公廳門外的恭子替她擔心著,王宮裡除了年幼的фユ、女官長舞佳、外井、三原之外,她也是яユ信任的人之一,因為яユ說過以恭子的腦袋,不夠聰明當行刺國王的兇手!原來яユ的一大群私人保鑣都慢慢瓦解了,他們因為公和詩織的事件為яユ所不滿,也逐漸各自尋求發展,яユ現在每晚都由舞佳、恭子和фユ輪流陪伴她,以防萬一。
яユ在光輝的抽屜裡翻到一本精裝日記,迫不及待地打開第一頁來讀……
1820年4月4日,яユ搬進わヘバわ學院,開始了中學生活,我的痛苦又來了。還是不要讓人發現美麗可愛的яユ的真實性別比較好……
1820年7月25日,яユ搬回王宮裡住,她竟然告訴我她想回學校住,氣得我當場有打她一耳光的念頭……
1820年10月15日,我以榮譽理事長的身份到わヘ學院探望生病的яユ,竟然發現有個庶民坐在床邊用湯匙餵她吃東西……
......
1821年……,яユ每次回王宮都瘦了一點,臉色也愈來愈壞,問她她都說沒事……
1821年……,每次都找藉口去學校看яユ,今天我突然發現,яユ很像她母親,愈長大愈像……
1821年……,在學校看見яユ和一個無禮的庶民鬥嘴,後來那黑髮男孩不小心撞到我,我隱藏了自己王國的身份,他竟然笑著問我有沒有受傷……
.........
1822年……,常扮男孩的яユ回到王宮裡,我剛才去她房裡看她,讓我驚訝的是,十四歲的她,竟然獨自對著鏡子在化妝……
1822年……,яユ被鄰國的恐怖份子綁架,但我出動大批軍隊,一下就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逮捕了,在學校休息廳裡,яユ告訴我她一切都好,只是這麼多人關心她,讓她很開心,奇怪?因為太高興的緣故她竟然把臉埋在枕頭裡傷心地哭……
........
1826年3月31日,我的яユ終於回來了……
........
日記內容幾乎都是關於她的事,關愛之情溢於言表,яユ讀起來的心情,也不知該說是辛酸還是溫暖?
「咦?」
接下去的日記都雜亂不成文章,而且幾乎重複著同樣的話…1826年……,混帳!你是什麼東西!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1826年……,混帳!要不是看你對國家有些貢獻,我早就把你做掉了!
1826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德行,牛糞敢打我鮮花的主意?
爺爺是在罵公嗎?可是公從沒向我求婚過啊!我一直不給他好臉色,爺爺也看見了,為什麼……?
幾天前行刺光輝不成,公也是頗為訝異,不知道公主一個人處在王宮那個龍潭虎穴裡,會怎樣自保?
「……沒錢了…」
手伸進那只早已不知被掏過多少次的口袋裡,盲目地搜著。
砰!
迎面撞上一個陌生人。
「對不起。」
那人說完就匆匆忙忙地想跑,被公提住了後領,說也奇怪,公提他後領時那個人彷彿背後長眼睛似地,整個背部往前一縮,公抓了個空,只好再抓第二次。「這位仁兄,我不比你有錢多少,大家互不相欠,拿來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剛才你偷的麵包,那是我待會的晚餐。」
公耐著性子跟他說話。「什麼麵包?沒有啊。」
那個人還兀自強辯。公從他身上搜出一塊長型麵包,拿到對方眼前晃,那人二話不說,伸手便來搶!公也不跟他客氣,結結實實地往他肚子上一拳,豈料那男子身手甚是矯健,避過公的拳頭,反而用指關節猛搥他太陽穴!
在夕陽餘暉灑下的郊道上,兩個大男人就打起架來!
「你用講的我還會考慮!敢偷我的晚餐?你下地獄去吧!」
在打架時公還不忘大聲咒罵他,但逐漸地,雙方都為彼此的身手感到驚訝,一場沒分勝負的架進行到一半,那個人仔細看了公的臉,突然大吃一驚,隨即轉過頭去想溜掉。「等等!你幹嘛掉頭就走?麵包被你弄成那樣,你連道個歉也不會啊?」
「……」
那個人還是沒有回過頭。「你說話啊!」
「…同樣是被王室所害的,你就讓我走吧!」
「是你殺了國王陛下嗎?」
公聽出他話中有話,哪肯輕易讓他走?「是想,但是有不知名的傢伙代勞了,大概也是替他們賣命,下場跟我一樣被解聘的人吧!」
「『他們』是誰?」
「除了老頭子和他的寶貝孫女還會有誰?我賣力賣命那麼多年,為什麼不把我殺了算了!」
那人臉還是沒轉過來,不過從口氣聽得出,他對王室懷著極大的不滿。「你也不必看了我就躲!更何況我根本不認識你!」
「你不認識我,我和其他人可認識你!你是主人。」
「你怎麼知道我的姓?是有人在我背後搞鬼嗎?」
公愈來愈覺得事有蹊蹺。「我只是做我該做的!詳細情形我不清楚!」
「什麼的詳細情形?你是做什麼的?光輝的爪牙嗎?」
「哼!」
那個人掙脫了公扳住其肩膀的手,不耐煩地想走,公哪容許這個製造疑團的人一走了之!他再用小腿去掃那個人的腳踝,沒想到對方身手不在他之下,輕鬆避過。這人個子不高,又這麼靈敏,多半是私人保鑣或秘密殺手之流…等等!
公改用小孩子的打法,抱住那男人的腰,硬把他拖在地上,隨即坐在他身上。以一個富商的少主,這樣不講道理的蠻打實在有失身份,但公顧不得那許多!
或許從這傢伙身上,可以得到什麼消息也說不定……
「你是不是光輝老頭子的手下!暗算我又殺死藤崎小姐?」
「藤崎小姐……你說的是那紅頭髮的小娼婦?」
那個人話才一說完,馬上被公揍了一拳。「你沒資格侮辱詩織!」
「被綁起來的時候哭了一天,第二天威脅她再吵就教她大人做的事,她也不聽!拿東西給她她也不吃,後來餓昏頭了才肯喝點水!第三天想叫她安靜,我們幾個就故意對她動手動腳……,結果啊…嘿嘿嘿,你的未婚妻浪得厲害!被摸第一下還氣得說要殺了我們,但是第四個人出手的時候啊…,她已經受不了啦!還一直喘氣,你聽…」
那個人還學著詩織的聲音給公聽,渾沒注意到公那張早已氣爆了的臉,他的關節已經格格作響了。
「第四天她乖乖地,很安靜,我們給她準備了食物和水,準備向上頭交差,誰知小丫頭說她想喝酒,畢竟她是千金小姐嘛,我就去小鎮上買酒給她喝,其他人在小房子裡看守她;我一回來她就要我們陪她聊天,我們當然不會拒絕和漂亮的千金小姐聊天啦!結果她灌醉我們,隔天我們一醒來,就看不到她啦!就這樣……」
「……你知不知道……,……她所受的屈辱……逼得她…逼得她…跳河自殺?」
「真的死了?我沒有要殺她…啊!」
公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看著對方喘不過氣來。
「你!」
那個人竟被公滿臉兇狠暴戾之氣嚇住。「說!是∼誰∼指∼使∼你∼們∼的?」
低沉著嗓子,公已經要發狂了。「…………」
那個人呼吸愈來愈困難,公才鬆手,改揪住他的衣襟。
「我問你是國王還是公主叫你這麼做的!?」
公的額頭青筋暴起,那個人原本身手甚敏捷,但是看到這麼一張凶神惡煞的臉,竟然驚駭得沒有招架之力。「國王和公主殿下怎麼決定我不清楚,命令我的是…是…」
「是誰?說!」
「是大…大執事…」
「那個大執事,叫外井是嗎?」
公從緊緊咬住的齒縫中迸出這幾個字,他知道,外井是何許人的心腹……「…是啊…」
「你下地獄去吧!」
公原本揪住他衣領的手放開,改成狠狠地打他的小腹及咽喉,那個人見公像個完全進入狂暴狀態的瘋子,不敢再跟他多說,回了他幾拳後,迅速地跑了,留下公一個人像瘋子般猛搥地面。「詩織!妳死得太冤枉了!」
公發狂似地對天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