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話
晚上八點多,詩織坐在主人家的招待室裡,喝著公替她砌好的茶,她的臉色略顯蒼白,但看得出身體沒有大恙。
「……這些日子以來…妳是怎麼過的?」
良久,公才迸出這句話。輕輕啜飲一口熱茶,詩織才緩緩地道:
「很簡單,我自殺沒有成功。」「那…妳為什麼不來找我呢?妳還活著的事,藤崎伯爵知道嗎?」
詩織搖搖頭。
「爸爸疼我,但我不是他唯一重要的事情…」
「…話不能這麼說,這幾個月來,他的頭髮白了不少,都是為妳而心碎的。」
「……為什麼要一直提爸爸呢?公,難道這幾個月你一點都不想我?」
「傻女孩,我當然想妳,甚至想為妳報仇!」
「我知道,你為了我而刺殺前任國王,做得很好,可惜沒能連伊集院яユ也一起殺了…」
「國王?不是我殺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扮成銀髮法國人的一定是你,只是你想挾持公主再殺了她,被她逃脫了而已。」
「那妳為什麼不回來找我,讓我知道妳還活著呢?」
「…公…你可知道這陣我我所受的折磨和痛苦嗎?我跳河後大難不死,被沖到很遠很遠的一個岸邊,幸好當地的農家救了我,我原本想就這樣渡過一生,遠離一切是是非非,所以決定忘了你、忘了爸爸,忘了仇恨。」
「…………」
「我遭受到那五天的折磨,實在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沒有臉面對你,如果不是一個月前證實了一件事,我想,我會一輩子不再和你相會。」
「是什麼事?妳怎麼了嗎?」
「……公,我聽到了你被王室陷害的風聲,為我,你也吃了不少苦……」
詩織輕輕把手放上公的臉頰。「比起妳的遭遇,我的實在算不了什麼。」
「我們會變成這樣,都是王室害的。」
「妳之所以回來,就是要提醒我別忘了家仇嗎?」
「當然不是,在我對人生已經絕望的時候,上天賜給了我第二個珍貴的禮物。」
「第二個?那第一個是什麼?」
「主人公。」
公微微一笑,又問道:
「那第二個呢?」「…小主人公。」
「什麼?」
過了三秒鐘,公才發出驚歎聲。詩織低著頭玩弄衣角,羞紅著臉道:
「本來我決心要跟過去說再見了,可是後來,當我發現到我們兩人的骨血降臨到世界上時,一個聲音告訴我:『妳要回去,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因此我想通啦,無論如何我也要回來跟你團圓。」公摸著詩織的肚子,果然小腹比以往隆起,他又是興奮又是緊張,不由得把詩織抱起來,突然又放下她。
「怎麼了?」
「這孩子有四個月了!那我們不快點結婚不行啊!」
「嘻!這麼多年,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如今…」
「我們這個月底就結婚。」
「我什麼都聽你的!」
這天晚上,詩織摟住公,在他耳邊吹氣:
「我們…好久沒有了,喜歡我嗎?」「嗯。」
嫵媚地一笑,詩織吻上公的嘴唇。
夜裡,яユ坐在書房閱讀著今日從四方蒐集到的簡報,並做筆記,這是她自幼養成的習慣。這幾天和公相處都平安無事,她相信自己漸漸不再對他有任何特別的想法了。
「…倫敦銀行…,……!」
突如其來的重擊感打在胸口,叫她喘不過氣來!胸口好痛!好像被什麼無形的壓迫著……
「啊…嗯……」
夜裡,詩織接受著公的愛撫,相信不管任何女性,都會把與他有親密行為當成一種享受吧!
「яユ樣,您怎麼了?臉色好蒼白!」
恭子跑上前摸她的額頭。「嗚…恭子,替我倒杯水…」
為什麼…?我好難受…!
公熟練地吻著詩織的肌膚,這在他倆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行為了,只不過因為詩織懷有身孕的關係,使得公不敢撲在她身上。
喝了一杯水,яユ巔巔巍巍地站起來。
「恭子,扶我回去休息。」「是。」
離開座位一兩步,яユ仍然步履蹣跚,由恭子攙扶回寢宮,猛然間她踩到自己的裙子,霎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向前俯跌,恭子心一慌,顧不得手中的燈掉在地上,伸手要扳住яユ的肩。
……這幕情景,好像在哪見過?是的,跟當時很像……
「嗯……」
在公的帶領下,詩織很快就做好了準備。公分開她的大腿,月光下,詩織雪白的胴體展現在他眼前,但…不知怎地,這幕情景,好像在哪見過?是的,不久前,他曾經用暴力硬分開一位少女的大腿……
公突然雙手不聽使喚地顫抖,臉色慘白!
「яユ樣!」
「公!」
「яユ樣!」
恭子被яユ的情況嚇得不知所措。「…………」
яユ右半身靠著牆角,不能控制自己地哭泣,淚水不聽使喚地流下,她渾身抽搐,任憑恭子怎麼叫她都不回應,這些日子來的種種矛盾心酸,似乎正隨著淚水宣洩。同樣的時刻,也有一個少女,正悲哀地落淚。
「對不起,詩織。」
公背對著她坐在床沿。「你這麼瞧不起我,我去死好了!」
詩織抱著枕頭痛哭。「我不是討厭妳!…只是…只是,那瞬間我…,突然什麼力氣都沒了…」
「是不是這期間你到處拈花惹草,對我沒性趣了!我還沒受過這種侮辱!」
公轉身看她,拍拍她的頭。
「詩織,我不是對妳沒性趣,只是妳身子的情況,現在恐怕對胎兒不好,我們還是等到孩子生下來再做,好嗎?」
詩織低頭琢磨公的話語。
「我今晚睡妳身邊保護妳,明天回去看藤崎伯爵,好嗎?」
經過公一再勸解,詩織好不容易才釋懷,就這樣,公在她身旁躺下。
今晚,同樣的星空下,三個不同的人,分享著失眠的夜。
隔天清晨公起個大早,先派人向яユ請個假,推說是身體不舒服,яユ得知後反應平淡,只是把昨晚的功課繼續完成。
公借了一輛馬車,載著詩織趕往藤崎宅,原本詩織一直執拗著不肯見父親,公半哄半威脅她不見父親就無法結婚,詩織才不情願地整裝上車。一路上,公發覺詩織的肩膀微微顫抖。
「妳冷嗎?還是胎兒的關係?」
聽到胎兒兩個字,詩織臉色蒼白。
「公…答應我一件事,求求你…」
「什麼事妳說,我會答應的。」
「不要…不要告訴爸爸我懷孕的事,他會殺了我!求求你…」
「妳爸爸知道,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殺妳?他要殺也會殺我,妳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不…我爸爸會氣這個丟臉的女兒,沒結婚就有孩子,他不殺我也會毒打我!」
詩織眼中滿是恐懼。公把她摟進懷裡,輕拍她的背,口中安慰道:
「妳爸爸遲早都要知道的,不是嗎?」「不!」
詩織眼中帶著淚,低聲道:
「記得嗎?我五歲那年,我的媽媽和外面的男人有染,被爸爸…活活打死…!他…當時的爸爸,不是人,是惡魔!我承爸爸一向縱容我,但他是在補償讓我失去媽媽的罪!一定是!」「但是藤崎伯爵畢竟生過女兒,妳懷孕他不可能會覺察不到。」
「…至少,也等我們結婚以後再告知他,那時你可以名正言順地保護我……,為我們沒出世的孩子著想好嗎?求求你!」
「…好吧,我答應妳!」
等抵達藤崎豪宅,伯爵驚見愛女歸來,先是楞住半個世紀之久,才摟住女兒,口中輕唸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公知道伯爵並沒有完全原諒他,但他仍然當著藤崎爵的面,請求把詩織嫁給他,豈料伯爵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真的?伯爵!」
「唉…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
伯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心中早已被驚訝的喜悅所填滿,對於詩織的意願自是言聽計從。
「明天早上九點我要謁見美樹原伉儷,你準時一起到謁見廳來。」
「女王陛下,早上臣子有點私事,所以耽擱了一整個上午,求您別見怪。」
「我不會見怪的,倒是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您真是觀察入微,不錯,我今天心情很好。」
「這不是觀察力的問題,而是為下要察言觀色,同理,上位者也要有見微知著的判斷力才行。」
яユ微笑著回答。她所言並不是客套話,從小接受的薰陶使她一眼就可看出對方心情好壞。「陛下交待的工作現在呈上。不知道今天還有什麼我可以效勞的?」
「是關於王室的事,我前天……」
示意女官及侍衛退下,яユ低聲道:
「在先父的收藏室找到一本親筆手稿,年代久遠,有些字跡看不太清楚,但或許能從中獲得一些刺死先父及先王兇手的資料也說不定。」(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公心裡想著,不過他仍然上前從яユ的手中接過手稿,是用舊式的鵝毛筆書寫,有些字跡已暈開難以辨識。彷彿要解開古書之謎似的,公的興趣慢慢上升,яユ瞟了他一眼,知道他開始動容了。「你慢慢讀,如果想不出端倪也不要緊,我會把手稿帶在身上,你日後進宮隨時都可以研究。我明天要見美樹原的原因,我想你猜得出來吧?是有關愛小姐的事。」
「您是說……」
яユ點了一下頭,續道:
「對於詩織…藤崎イモ的死,我難辭其咎,又知道美樹原卿的小姐一直對你有好感,而且她的出身不比藤崎差,因此,我想使你們兩家聯姻。」「我想告訴您一件事。」
「?請說。」
「事實上,詩織並沒有死。」
「真的?」
яユ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旁邊,公的表情一點也沒有開玩笑之意,她由衷地低喊著:
「那太好了!」「太好了?陛下真的這麼認為?」
(詩織沒死,你對我的恨也得以減輕,公,你不會再孤零零一個人,真心對待你的詩織回來了!)
яユ面對著窗外不去瞧他,只道:
「那愛イモ的事我自會處理,詩織イモ她還好嗎?」「(拜妳所賜)她很好,而且我必須趕快和她完成終身大事(免得她又因為妳這寶貝女王而遭到什麼不測)。」
「當然!你們愈快結婚愈好。」
看到公眼中一閃而逝的嘲諷,яユ心念電轉,微笑著道:
「我親自頒旨賜婚,並在婚禮完授予你爵位,這樣不會有人敢對你的婚姻有任何異議;至於日期,就定在這個月底好了。」「謝主隆恩。」
公叩首示敬,心中卻想:
(好個厲害的女人!念頭轉得這麼快,賜婚討好詩織和我,用授爵的橋段來拉籠人心,好完成妳獲利及復仇的願望。只是…不知在妳目的達成後,會用什麼招數來對付我,這個毀了妳身子的庶民?)
隔天的情況,不用猜想也知道,男爵倒沒事,愛的心境就複雜了,晚上勉為其難地去藤崎府探望詩織,看到公伴在她身邊,兩人一副幸福的模樣教人妒火中燒。
「啊……」
在談話間,愛假裝身體不舒服。「美樹原イモ,妳沒事吧?倒點薰衣草茶給她。」
愛怯怯地抬起左手,希望公扶她一把,詩織握住公的雙手,對他嫵媚地一笑,同時示意身旁的女僕,那女僕會意,把裝滿滾燙的董衣草茶的杯子往愛手中一塞,她冷不防地尖叫一聲,把茶潑灑在自己的裙子上。
「фヲ∼∼∼,妳怎麼這麼不小心呢?來人,帶她去我的更衣室換套新衣。」
在愛隨著女僕離開起居室後,公搖搖頭道:
「妳的個性還是沒改。」「這麼多年來,她對你一直不死心,以前就算了,現在你可是我的丈夫!她還想在眾人面前扮演小可憐?她哪一點和我比?我吃了那麼多苦,而她呢?」
「妳受的苦和她沒關係啊!」
「我也知道,錯都在於當今女王,她的任性造成我們分離這麼久,公,你會因為女王長得漂亮而心軟嗎?」
「仇恨跟一個人長得漂亮與否無關。」
詩織心滿意足地笑了。
「我就知道公是真心愛我,不會漠視我們的不幸。」
在兩人說話的當兒,愛回起居室,她身上換了詩織的洋裝,華麗的白底滾綠邊,低胸加上深藍色披肩,乍看之下華美,但不適合她--低胸只襯得她的雙肩瘦削得可憐,過長的裙子更顯得她比詩織嬌小,讓人有種「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不協調感。
「美極了,фヲ,看來妳比我更適合這套衣服呢!妳這樣大老遠來看我,一定要留到月底當我的女儐相喔!今晚就待在藤崎家新蓋的別館好了!」
詩織帶著高雅的笑,溫婉地勸愛留下,豈料愛還沒開口,公先替她拒絕了。
「妳怎麼好意思讓美樹原イモ放正事不做呢?我陪妳就好了。」
「唔…既然公這麼說,我也不留妳了,фヲ,妳今晚陪我睡別館,明天就可以走了!」
「詩織,我先回主人家,明天一早還有事。」
「我…我…可以跟…主人イモ…一道……」
「ф∼ヲ∼,往公的家的路跟別館相反,我還要妳多陪陪我嘛∼∼∼」